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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海拾珍
常 存 善 念

常 存 善 念

(张云江)


    人的心灵是柔弱的。中国古代便有“杨朱见歧路而哭,墨子见练丝而泣”的故事,因为他们两个都见到人心是那么的容易迷失,那么的容易被污染。
    看过奥地利精神医学家弗兰克写的《活出意义来》,那种内心的震撼弥久不能释怀,二战期间,弗兰克医生被关进“奥斯维辛”。侥幸活下来之后,犯人们在集中营里过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悲惨生活,“猪狗不如”、“非人”等等词语用来描绘他们实际的生存状态,都显得太轻太轻:一张床睡九个人、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重体力活、一小片面包和一小碗稀汤就是一天的饭食,随时随地受到精神、肉体的折磨和死亡的威胁,例如纳粹军官会让一名新来的囚犯去打扫厕所。如果粪水溅到这名犯人的脸上他显露出嫌恶的表情的话,一顿毒打就会如狂风暴雨般骤至。诸如此类的事件每时每刻都在每个人的身边发生,最后,人的神经完全麻木,感觉迟钝,弗兰克把这一状态称之为“情绪死亡”。于是,下面发生的一幕也就不奇怪了:
    一个犯人死了,“俘虏一个个挨近犹温的尸体,有的抢到一盘吃剩的马铃薯,有的发现死者的木鞋比自己的稍好而来个调换。另一个抢到了死者的外衣,还有一个更因为也抓到了一点东西——一根真正的绳子而高兴万分。”
    这是人的心灵扭典的一个极端的例子。人永远是现实的动物,现实环境能够使人的心灵在不知不觉中习惯它、适应它。在上面那个例子中,人必须把自己的觉知缩小到最小、最低,才能远离肉体的痛苦,而由精神的闭锁来保持内心的稳定。
    或者如古代县衙里的“庭丁”,当初挑选的都是“身世清白”人家的孩子,专门来做鞭笞刑囚犯人的工作。这些人一开始听到犯人惨号,没有不惊恐悲戚的,但日久天长,打得人多了,就鞭人如击木石,一点悲悯之心也没有了。日子再长,就会完全进入角色,或者是一边折腾犯人一边谈笑风生,或者是心中充满恨意,就小罪而给犯人上大刑;再到最后,就杀人如割草了,由一个善良的孩子到一个凶恶的酷吏,这一转变在不知不觉中完成。这是普通人的心理变化的例子。
    除非大智大觉,孰能觉知到习染如微尘般渐积渐重,逐渐湮没曾经单纯、明净的心地,而变成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、一种牢不可破的心态?按佛教唯识学所言,人的精神现象是由八识种子起现行,再由现行不断熏习八识种子,这种熏习循环往复、不知不觉。人生于社会中,死于社会中,社会现实存在的种种就构成了心理现行的材料,由此现行而熏习种子,构成种种观念。反过来,每个人的心理现行又对社会环境产生影响。在这不断的相互熏习中,个人开始形成自以为是的个性和观念,社会开始形成风起云涌的潮流与风气。明白这一点,我们或许能少许体会到杨朱、墨子两位大哲的心情。每个人,又怎能不慎其所染哉?
    从善如登,从恶如崩,个人、社会皆然。曾看到一篇文章,对曾国藩的几则日记讥笑不已,认为是伪道学。因为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,有一次家里有节日聚会,他多看了亲戚家的女眷几眼,多说了几句话,为此自责不已。看完这篇文章,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悲哀。无论如何,曾国藩都是不应该被讥笑的。一切善行莫不来源于自身对生命的一种不苟且,一切罪恶又莫不起源于对内心欲望的放纵。因为有这一点生命的庄重感,有这一点灵性的自责、自觉,才能使人如禅宗神秀大师所言:“时时勤拂拭,勿使染尘埃”,才能使人免于在五欲六尘中日见沉沦而不复,也才能使人日进其德,增进人性的光辉。曾国藩在中国十九世纪被称为“一代完人”,其个人道德力量也必然奠基于此。这样的一个人,即便是虚伪的,又怎能被讥笑呢?难道非要他演出一剧“三角恋爱”或“一夜情”,才能无愧于“曾文正公”的谥号?
    但这讥笑也让我们看到了时代的悲哀。反思一下,人类在历史飞速前进的道路上,已经遗弃了多少认为是累赘的精神文明财富?以至于到现在,我们还有多少伦理道德资源可以使人发起庄严生命的内心神圣感,又有多少资源可以作为能够使人常存善念、克服染污的屏障与依归?但同时,又有多少语境在诱惑人的欲望奔涌而出,又有多少机缘在刺激人的罪恶膨胀发泄?时代大环境如此,浸染其中的个体又能如之奈何?
    仰止唯佛陀,让我找到了精神的归依,更让我有信心、有力量在心中常存善念。
    常存善念,为自己,为自己精神的成长。
    常存善念,为社会,为社会群体的安康。

摘自《广东佛教》